「別又來這套神神叨叨的鬼話。」千雪不耐煩地說,但眼睛卻緊盯著窗外的電波塔, 「我只是想說,如果你明天考砸了,梅川教授會很失望的。」
「梅川教授。」凝嗤之以鼻,「就是那個連量子塊式算法都解釋不清的傢伙?」
「你明知道他在算法課上對你另眼相看。你能去到那個位置的,那麼,爲什麼停下了複習?」千雪說, 「還是說,你怕了?不敢再爭了?上次的物理競賽,你只拿了第三,你又忘了嗎?」
凝微笑,但那微笑不達眼底。「我讓著你的。」
「睜眼說瞎話。」
雪落在玻璃上,瞬間融化。水滴流動,形成根莖狀的路徑。
實驗室助教渡邊從他們身邊走過,多餘的點,多餘的位移。凝立即換上一副認真學生的表情。 「渡邊老師好。」語調恭敬,眼神專注。彷彿渡邊是他畢生的導師。
「赤井君,榎本君,你們進度如何?」渡邊問道。
「非常順利。」千雪的聲音像清晨的薄霧一樣輕柔,微笑優雅而得體,「赤井同學的思路非常有啟發性,我們昨天剛完成了第三階段的實驗設計。」
「對,千雪的計算非常精確。」凝補充道,那頻譜溢出着本不屬於他的溫暖, 「我們會按時完成的。」
渡邊滿意地點頭離開。像是完成了比奧林匹克還耗能的考試,明知無意義卻不知爲何在爭着,直至察覺到自己多餘的面部肌肉和對方同時卸下。或許是二人難得的相似之處吧。
「收音機的雜訊。」千雪低聲說,「或者意識的摺疊。」
我們被折疊。被壓平。被編碼在三維空間中,卻總是察覺到那上面的痕跡。 像被壓扁的空間生物,那裏有層看不見的膜。
所以在意識停滯的最後,吐出了那樣的語句。
他們沉默地站著,兩個十三歲的身體,流淌着不適齡的思想,像信息熵的壓力測試。時間在他們之間流動,卻不帶走任何,只是,只是一味地堆積起來,像深冬的積雪,像那被只會被捅破的灰色雲層。
所謂的「童年」,不過是被迫穿著過小的衣服,等待皮膚被撐破的過程。外面的世界是灰色的,白色的,黑色的。沒有中間色。這種缺失也許不是偶然,而是必然。世界本就是由極端構成的,只是人們習慣用模糊的語言去描述它,讓自己感到安全。但凝,總是會描摹,在玻璃上描摹。
「明天的考試,你會用第三套解題方法吧?」千雪突然問。
「第二套。」凝說,「除非他們又出那種故意設置障礙的題目。」
「第二套太慢了。」
「但更穩定。你不是要我爭嗎?決策低級到好笑。」
「你只是不想冒險。」千雪說,語氣中帶著輕蔑,「像一個墨守成規的老人。」
「說得好像你的第四套方法不會在第三步就崩潰似的。」凝反擊。
啊啊,那樣的話。
那樣的話,難熬的,堆積着,等待着只是被捅破的時間,總會好過一點。